記者:你為什麼整個童年都是和姥姥一起過的?
倪萍:我生在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年代,家裡有個大我兩歲的哥哥,那時我父母只是機關的一般職員,雇不起保姆,他們又都是要求進步的青年,隻好把我送入幾個月才接回去一次的長托幼兒園。因為嚴重缺乏營養,又整日被捆在小木馬上,半年下來,我已經成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小怪人了。
當時,在青島上學的小姨,暑假回老家,把我的慘狀稟報姥姥后,聽說姥姥一宿沒合眼,把家裡所剩的麥子面都烙成了燒餅,連夜摘了一簍子酸蘋果,就坐上了由石島開往青島的輪船來到我家,把兩歲的我帶回了水門口。
我在水門口住了整三年,當了三年姥姥的小尾巴,她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在我的印象裡,姥姥手裡有吃不盡的好東西,姥姥的肚子裡有講不完的好故事,長大以后我才知道,姥姥的故事都是出自《三國》、《水滸》、《聊齋》,真、善、美,假、惡、丑,在姥姥的嘴裡都明明白白。所以說,我的啟蒙老師是姥姥。后來,因為要上學了,隻好回到青島我媽身邊,可是姥姥的記憶已經注入了我的生命。
記者:你把和姥姥在一起的童年,當作你人生裡最快樂的日子。
倪萍:姥姥家真的算是村裡日子過得最好的人家之一,原因就是他們特別勤勞。比如說我到姥姥家,地裡有香瓜,蘋果樹特別低,還有柿子、紅棗,吃不完的水果。菜園子裡吃不完的黃瓜、西紅柿、茄子、豆角,永遠是韭菜割完這一茬就割那一茬。那時候蘋果不能賣,不能走資本主義道路,兩棵蘋果樹,一年結1700斤蘋果。漫長的冬天,我們都沒斷過吃蘋果,都埋在地窖裡,成筐地吃。
姥姥家裡還有小姨,她比我大7歲,手心手背,這邊是閨女,那邊是外孫女,但我永遠吃得比小姨好得多,好東西都讓我吃了。村裡來了戲班什麼的,就老早佔上座位,領著我去看。
姥姥喜歡人多,一輩子沒分過家,一直和兒女在一塊,兒女最后都在城裡工作,留下一個二舅還在農村。姥姥很招人,姥姥住在我家的時候,兒女整天來,孫子、孫女,都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