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类目建构

2.2.1 宏观概念层次

根据新闻报道着力呈现的意义范畴，可以将宏观概念层次的框架分为三类：①价值框架——重点表达价值观念，旨在为社会成员树立正确的价值观、道德观，通常是由一则新闻引伸至整个社会或整个农民工群体的状态，呼唤尊重弱者、信任他人、勇于创新、奋发图强等精神品质；②事件框架——重点描述事件或现象，按照一定顺序表现事物，常见的有农民工的讨薪经历、创业故事、文化活动和政府出台政策等；③细节框架——重点刻画事件细节，突出事物的特殊性，通常具有一定的感染力，常见的有采访农民工的感受或抽取农民工的生活片段拼接而成的报道，或是强调细节动作如“行李被丢下车”、“遭民警踩头发”，但不交代前因后果的报道。以上三个概念层次框架的级别依次递减，如果一则新闻中出现了多个框架，以其中最高级别的框架计。

2.2.2 中观议题层次

媒体既可以把农民工放在社会情境内反映社会结构与社会问题，又可以放在政治语境内凸显其与政治权力的关系，还可以放在经济议题中揭示就业状况或经济结构等。因此，本文将中观议题层次的框架分为以下几类：①社会框架——报道社会生活中的事件，且没有政治或经济力量的参与，如农民工丢失财物、见义勇为、遭他人歧视等；②政治框架——报道政治权力与农民工的互动，最常见的是政策的制定与实践，也包括二者的利益冲突；③经济框架——报道农民工在就业、收入、消费方面的现象或事件；④其他——包括文化框架、法律框架、科技框架等。议题框架可以从报道所属版面与栏目、新闻标题与正文中得知。

2.2.3 微观叙事层次

根据“叙事”的组成元素，这一层次的框架通过考察事件性质、角色形象和态度表达三个指标而获得。

（1）事件性质。新闻事件虽然千变万化，但报道中的事件性质却因新闻框架的筛选、重组而显示一定的规律。根据事件性质的不同，本文建构如下类目：①正面事件；②负面事件；③中性事件——通常以解释的方法、中立的态度陈述某一事实，如农民工对不同就业地点的态度差异。其中已解决的负面事件归入正面事件的范畴。如果一则新闻中有多个事件且具有不同性质，则根据标题、关键字和每个事件的篇幅选取最主要的事件。

（2）角色形象。新闻中人物的角色即媒介形象，本文考察的是农民工在报道中的形象再现情况。建构类目如下：①困苦无助；②受助受益；③积极自主；④质朴善良；⑤其他。如果一条新闻中农民工有多种形象呈现，则根据标题及篇幅选取占主导地位的形象。

（3）态度评价。新闻表达的态度可以从评论部分得以直观展现。根据评论的内容，本文建构如下类目：①褒扬农民工；②褒扬党政机关；③同情农民工；④建言献策——即向政府提出优化农民工服务的建议；⑤社会动员——即呼吁个人、企业、社会团体规范认知或采取行动；⑥批评问责；⑦其他。如果新闻中没有评论文字，则从新闻引述的话语性质和篇幅、文本的整体基调来确定态度。

2.3 样本选取与数据处理

本文考察的是《人民日报》及“@人民日报”围绕农民工的相关报道。为了尽量使两个场域的样本处于同一时间段，又不致样本数量过少，本文选取报纸新闻的时间区间为2012-2015年，微博新闻则为2012年开通之日起至2015年。《人民日报》上刊载的新闻通过在中国知网CNKI“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中以“农民工”为“主题”检索而得，微博新闻则在“@人民日报”主页搜索栏中搜索“农民工”、筛选原创微博而得。微博和报纸新闻都剔除通篇评论、资料、图片、人物专访等内容后，最终获得报纸新闻97条、微博新闻116条，共213条，以此作为内容分析的对象。

为了研究两个场域新闻框架的差异，本文采用SPSS for Windows 19.0进行统计数据的分析，分析方法主要为频数分析（frequency analysis）和卡方分析（Chi square analysis），所有检验都是双尾的。

三、研究发现

3.1 概念：从“事件框架”到“价值框架”

如表3-1所示，《人民日报》与“@人民日报”在宏观概念层面的框架有显著差异（X2=18.414，df=2，p=0.000）。由报纸到微博，“事件框架”减少（71.1% vs 44.8%），“价值框架”增多（13.4% vs 37.9%）。有研究指出，以“价值框架”主导对弱势群体的新闻实践更有可能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倡导社会责任，因而通常是专业主义媒体的报道策略；而“党的新闻事业”则更加青睐“事件框架” 。本文的研究结果也部分证实了这一点，“事件框架”在《人民日报》报道中占绝对优势。就事论事的态度虽然践行了媒体客观再现的本职，但可能会导致新闻被孤立于各种社会联系，因而不能产生广泛的社会意义，亦不能引导受众的认知与认同。如《2000农民工免费乘车回家》描述了春节前夕，湖北政府出资让2000名农民工坐动车回家的事件，报道仅展现了动车上的欢愉场景和省政府的政策内涵，并未提及还有大量农民工春节买票难、回家难的现实背景，因此难以表达关爱农民工的价值倡导，反而可能会将受众的关注引向对省政府为民服务工作的肯定，具有较强的意识形态特征。

表3-1 媒介场域与概念框架的关系

相对报纸而言，微博中“价值框架”的地位显著提升，说明“@人民日报”更加忠于社会责任和专业理念，注重以宏观视角把握事件、传递观念。如“武汉一厕所刷标语称民工禁止入内”、“讨薪本该更有尊严”、“谁也不比谁高贵”等新闻，都通过揭露社会生活中的问题或现象，引申至整个农民工群体，呼吁尊重、关爱与制度化保护，力图消解主流社群对农民工的“固定成见”，具有重构社会共识、引导社会实践的意义。

当然，尽管在微博中“价值框架”的地位得到很大提升，但整体来说，“事件框架”依然是“@人民日报”报道的主要框架。可见，无论在报纸还是微博场域，单个事件或现象通常都是《人民日报》构建现实的基本单位，“用事实说话”的方法论要求胜过价值引导的责任理念，成为两个场域中新闻生产的主导话语。

“细节框架”主要用于强调事物某一方面的特殊性或重要性，通常带有较强的主观色彩和碎片化特征。在这一框架中，事物的发展脉络与背景联系被省略，受众通常被细节吸引，而不能全面地把握事件。《人民日报》及其微博对“细节框架”的运用都较少（15.5% vs 17.2%），说明二者在报道事件时一般都比较冷静，强调完整性与逻辑性。

3.2 议题：从“政治框架”到“社会框架”

如表3-2所示，《人民日报》及其微博采用的议题策略也有显著差异（X2=29.194，df=3，p=0.000）。报纸倾向于将农民工放在政治语境中呈现（51.5%），农民工通常是领导人视察慰问、政府制定政策与开展公共服务的对象，或本身就是政治精英，如人大代表等。诚然，“政治框架”的运用有助于党政活动的宣扬、党政形象的塑造，符合《人民日报》作为“党的喉舌”的工具属性，但在这一框架中，农民工常常被边缘化、他者化、脸谱化，其态度和行为比较单一，难以呈现真实面貌与现实困境。如《大连给予农民工市民化待遇》、《让农民工子女快乐成长》等报道，赋予党政机关或个人作为农民工利益代言人的地位，但农民工的真实诉求被遮蔽。甚至在一些原本属于经济议题的报道中，农民工也因党政形象的介入而从自身权益的捍卫者变为政策的受益者，如《帮农民工就业 为农民工维权》、《海南靠制度讨薪4个亿》等。

表3-2 媒介场域与议题框架的关系

“@人民日报”摆脱了母报以政治为导向的议题策略，频繁采用“社会框架”（48.3%），关注农民工的社会身份和社会问题。微博报道的社会议题涉及农民工在城市融入方面的困境，包括住房、教育、社会保障的断裂与城市主流社群的歧视观念等，倡议各方采取行动实现农民工待遇的公平化。此外，“@人民日报”还为农民工的利益表达提供了渠道。样本中共有5条微博系报道农民工丢失工资、号召捡到者归还的内容，这样的信息发布有助于推动社会问题的解决，形成微博空间与社会生活的良性互动，体现了“@人民日报”的社会责任与为民服务意识。

《人民日报》及其微博对“经济框架”的使用普遍较少（23.7% vs 19.8%），但报道重点不尽相同。微博主要聚焦于欠薪、讨薪事件，占据了23条“经济框架”微博中的12条；而报纸侧重于农民工就业问题，包括“用工荒”、短工化现象、人口流动和农民工创业等，在23篇经济报道中共占13篇。此外，文化、法律、科技等议题框架的运用也均较少（10.3% vs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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