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報道:一個缺乏理論研究的議題
來源:《西部學刊》2016年9月刊
摘要:多年來,國內業界和學界把新聞同新聞報道混為一談,新聞報道成為無人問津的理論領地,新聞報道的內涵、特征、價值、標准,報道方式與法則等一直缺乏系統的理論研究。本文試圖對這些議題進行粗淺的探索,認為,新聞報道是媒體把某種意圖注入新聞文本,通過把關、修改、編排和制作介質等環節,向受眾表達媒體對新聞事件的判斷。
關鍵詞:新聞報道﹔報道內涵﹔報道價值﹔報道范疇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盡管“新聞報道”這一概念在業界和學界使用率很高,同“新聞”一樣被人們所熟知,但國內對它幾乎沒有研究。翻閱所能找到的新聞學教科書、研究文章和“網絡百科”,對新聞報道的系統闡釋竟然毫無蹤影,使用這一概念的人都沒有觸及它的涵義和范疇。本文認為,新聞報道是媒體把某種意圖注入新聞文本,通過把關、修改、編排和制作介質等環節,向受眾表達媒體對新聞事件的判斷。正如日本新聞學者新井直之所言:“所謂報道,是認識、判斷和表現事實。” [1]所有新聞報道,都包含媒體對報道價值的認定,以一定方式再塑記者的新聞稿,用致效法則向受眾推銷媒體意識。
一、報道與新聞是兩個不同范疇
新聞報道的最高目的不是陳述事實,而是對新聞事實作出該不該報道的判斷,告訴受眾新聞有什麼意義。新聞僅是記者對事件的陳述,而新聞事實被如何陳述,以何種方式陳述,都滲透媒體的意圖,是報道的主要涵義。
把“新聞”和報道混為一談,歷來是我國新聞界的俗見,從新聞定義到新聞的特征與價值,研究文章洋洋洒洒、無計其數,而對報道的研究不僅鳳毛麟角,即使有也十分膚淺,沒有將“報道”當作一個獨立的新聞學范疇。把新聞與報道捆綁在一起,視為一個銅幣的兩面,最常見的弊病是把“新近發生的事實報道”作為標准的新聞定義。 ①
以這個定義的邏輯推斷,沒有報道的新聞事實就不是新聞,這無疑是違反實踐和科學的。在編輯部裡,由記者寫出或制作的新聞文本大家都認為是新聞,但由於它過於敏感而被扣押,沒有付諸報道,是常有的現象﹔有的新聞,這個媒體沒有報道,其他媒體則大加報道,又如何承認或否定它是新聞呢?新聞發布會上剛剛發布的新聞,媒體還沒有報道,能說它不是新聞嗎?這些實例都推翻了上述新聞定義的邏輯。顯而易見,新聞並不是報道,不以是否報道而成立。隻要基於新鮮而有知悉意義的事實並制作成文本,新聞就成立了,並非以報道為前提。何況許多媒體有時報道的並不是新聞!
新聞能否被報道,需要媒體把關人對它的報道價值做出判斷和評估,符合報道方針的新聞才能報道,不符合報道方針的新聞,不是被拋棄,就是要求對其修改和加工,達到報道標准才能進入報道程序。所以,寫作新聞文本和報道盡管二者緊密相連,但完全是兩個不同范疇,是兩個新聞生產的不同階段,不能把它們混為一談。
二、新聞報道的起點:報道價值的判斷
新聞與報道的不同,還在於它們有不同的價值指向。新聞價值是指新聞滿足受眾需要的功效,而報道價值則偏重於新聞事實對媒體的效用,主要體現為媒體對事實價值的認定。新聞文本隻有能夠表達媒體的立場,訴諸媒體的社會抱負,才能被列入報道對象,納入報道程序。當記者把新聞稿件提交給編輯部,編輯首先審視新聞事實是否真實,對社會是否有價值,有哪些價值以及價值的大小。這一系列追問的背后貫穿強烈的報道意圖,充滿編輯的思考與判斷,在新聞報道的最后文本中,合盤托出媒體對新聞事件的看法。整個過程,需要報道價值觀的指導。
在現實的政治觀、經濟觀、社會觀和文化觀的制約下,媒體都有特定的報道價值觀,面對一條新聞,從報道價值出發對其做出是否應該報道的決定。報道價值觀支配各個時代的媒體和編輯的報道活動,體現為媒體的報道方針。但它常常泥沙俱下,魚目混珠,為媒體的高尚與污濁劃出一道界限。19世紀50年代興起的獵奇新聞觀,認為離奇、古怪、異常的事件才有報道價值,因為販賣天下奇聞能為媒體吸引大量受眾﹔19世紀末的一些報業寡頭則把凶殺、災禍、色情、犯罪等刺激性內容視為報道價值,借助兜售黃色新聞在報刊競爭中擊垮對手﹔德國法西斯曾把政治需要作為新聞的報道價值,服務於其獨裁統治和戰爭政策,釀成血腥、暴力和戰爭新聞的肆虐。
報道價值伴隨新聞觀的更迭不斷改變,吸納一切優秀的社會價值觀發生自我變革。在當代中國,媒體依據滿足受眾和社會的有益需要,把有助於建設和諧和小康社會作為報道價值,形成引領潮流、創新生活的報道價值觀。我國人民的頑強奮斗和火熱生活,改革開放的偉大創舉,群眾中涌現出來的先進典型和感人事跡,既能表現今天的時代精神,又能豐富人民的精神世界,成為我國主流媒體的報道價值。
對於報道而言,記者完成的新聞文本只是個半成品,編輯部還需對它進行報道加工。此時大小編輯(包括編輯部主任、主編、總編輯)以報道價值觀對其把關,經過“頭腦風暴”的切磋,決定如何再度建構新聞文本。編輯部每天對記者提交的新聞稿進行鑒別和精度化,進一步把握事實同受眾的關系,確定新聞的實踐和精神價值。在進入新聞包裝環節——修葺新聞的面孔與神採,拿捏報道方式和媒體意圖的表達,進行版面與節目安排——全方位提高新聞的品味。經過相繼緊張的謀劃,一條新聞被裝上報道的各種配件和飾物,最后便進入制造介質階段。
由此可見,新聞報道是對新聞文本的再造,從內容到集納形式神塑新聞的品質﹔這一環節集結了編輯部的集體智慧,新聞慧眼時常巧施靈秀,使原本粗俗的新聞爐火純青。不可否認,所有報道技巧的運用都基於新聞事實,不可穿鑿附會、強詞奪理,背離事實固有的趨向,這是堅持報道科學性的前提。新聞報道的這些特征不僅雕砌了新聞的最后形體,也將其靈魂順其自然而輸入受眾的心裡。
三、報道方式與新聞氛圍的鑄塑
報道方式用得適當,拿准新聞的信息矢量和思想定位,能賦予新聞特定的影響力。對不同類型、不同規模的新聞事件採取不同的報道方式,鑄塑其特殊的新聞氛圍,能把媒體對事實的理解充分展現出來。一切重要報道都被媒介意識形態化,新聞被賦予某種氣息,讓受眾感悟新聞的意念。在通常情況下,一次性報道、多次報道(連續報道、追蹤報道)、組合報道與參與性報道,是媒體鑄塑報道氛圍的主要方式。
大量新聞僅報道一次就結束了,新聞生命短暫,僅展現事件的一幕。動態新聞時空有限,多採取一次報道,因為不用多大篇幅就能反映事件的過程和完結。2016年2月14日《楚天都市報》報道,秭歸縣一棵高30米枯死的千年油杉被群眾拜祭的鞭炮引燃,最終燒得隻剩一段殘余的枯干。消息盡管被幾百家傳統媒體和網站轉載,卻始終沒有后續報道,一次報道就給受眾提供了足夠的信息。閃現一幕的單一、偶發事件,記者偏重具象的再現,一次報道足可以使受眾的信息欲得到饜足。
什麼樣的事件採取一次性報道,是媒體每天都遇到的問題。總括而言,適於一次性報道的大體有四類事件:事發當天就終結了事件的過程,不再延續﹔倘若一個事件雖延續幾天、甚至十幾天,但對發生地以外的空間沒有太大意義﹔娛樂事件,僅僅給人們提供簡短的快慰﹔一個事件盡管比較重大,也有后續性,像發生在天安門廣場這樣具有象征意義的地方的負面事件,大都進行一次性報道。1982年“天安門廣場駕車撞人事件”、2016年1月9日“爺孫倆墜入冰窟雙雙身亡”等新聞,都用一次報道展現事件的一瞥。這類事實帶有負面、不幸和消極的性質,報道價值不大,報道一次讓公眾周知即可。
與此相反,有后繼動向及涉及國家命運和公眾利益的事件,要以多次報道反映歷史變動的連續性和深刻性。2016年2月18日“西班牙搜查中國工商銀行馬德裡分行后帶走5名銀行主要負責人”、2015年12月1日“人民幣納入SDR籃子成世界貨幣”、2015年11月7日“習近平約見馬英九,兩岸交流獲突破”、2015年10月29日“二胎全面放開大幕開啟”、2015年10月27日“美軍艦巡航我南海島礁”等新聞,都採取多次報道,使新聞的氣氛濃郁並步步達到高潮,產生了令人矚目的效果。多次報道包括連續報道和追蹤報道兩種模式,以多頻和強勢信息再現重要事件的意義和氣勢,突出新聞的分量。對持續發展的重要事件和社會問題,在一段時間內進行三次以上披露,每次報道圍繞一定情節或主題展開,使連續報道呈現出使命感。連續報道為了揭示事件的糾集性或宏大主題,注重集中典型和有深度的事實,多次新聞的內容帶有遞進性或推進感。追蹤報道則以生動的描述或懸念設置披露同一個事件的下一步發展,每次報道多有曲折的情節和疑團莫釋的結尾。正像中國古典章回小說一樣,“章回味”甚濃,每次新聞都給人留下疑問,挑起受眾的受閱期待。追蹤報道和連續報道的最大區別在於前者新聞敘事波瀾起伏、耐人尋味,多為社會新聞﹔后者則是對重要社會議題的解讀和再現,視野較為宏大。
組合報道最能把社會事件和社會問題的規模和重要程度凸顯出來,在同一版面或同一期新聞節目中通過一組稿件揭示某種現狀、社會問題或最新觀念,再現事物的最新動向和發展。2016年春節一過,中央電視台每天推出幾篇街頭專訪,就“孝順觀念”報道中國老百姓的最新精神面貌和道德體驗。在多次組合報道中,雖然多為一問一答的對話,但觀眾可以看到各類群體對長輩的敬愛和感恩之情,思想厚重,氣勢不凡。
參與式報道把公眾引入新聞舞台,是媒體反映殫思如潮的社會動態的最佳方式。好的媒體要有民眾基礎,議題性新聞應成為民眾的代言人,參與式報道作為實現這兩個目標的重要途徑,對媒體干預生活提供了無窮資源。其中,談話新聞(包括新聞訪談、新聞對話、新聞論壇)作為表達民間真話和真情的重要形式,總能征服千千萬萬個受眾。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就是名聲斐然的參與式節目,邊披露信息邊推介被訪人的觀點,談鋒有時直指社會弊病,使新聞有不可抗拒的穿透力。對分歧較大的社會痼疾或民生問題,邀請數位觀點對立的人士交流信息和看法,盡管各抒己見、交鋒熾烈,但對受眾辨別是非大有裨益。不可否認,披露社會趨勢和人間不平,讓受眾看到正義的陽光,參與式報道具有獨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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